第一章 再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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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很像是一间古代人住过的屋子，四面的墙壁都是木格子的，上面糊着白生生的窗纸。门和床前都垂吊着美妙绝伦的轻纱。有微妙的风不时从哪儿吹来，轻纱被诗意地掀动。一股醒人神智的香洁气息在房间里轻柔舒缓地漫流。这种情形醉人如梦。不知是否有火炉，屋子里暖意融融，容身其中，感觉异常舒适。没有电灯，烛光半晦半明地浸满空间。四周安静得可以听到老鼠的呼吸。

古月晓静静地仰面躺在木床上，四肢舒展。周仁稳坐在她的身边。他们的一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他说了，他是周仁，就是古戏里的那个周仁。他身上的古装和他的长及后背的头发似乎也说明了这一点。可是古月晓不信，现代人怎么会跟古人同床欢爱呢？就在刚才，他带给她的身体上真实的感觉直到现在还在她的体内缓缓地动荡，劲风刚刚过后的湖面。然而看上去，他跟现代人确实有着很多差异。虽然他们接触已经很久了，可古月晓至今还在怀疑。她用她那比琴声还要悦耳的声音半似调侃地问：“你到底是谁？”屋子里太宁静了，她的声音虽然轻轻的，但好像也在四面的木格壁上撞击出了回音，然后满屋子波动。此情此境，真仿佛是一幕神话。

周仁自信自己是一个很解风情的男人，他知道他的爱已经将眼前这个女孩深深地打动了，余下的只是对爱的完善和加固。在这个女孩面前，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忘把诗一般的爱意充分灌注进他的语言，他说：“不是早告诉你了吗？怎么还问？”这责问的语言听不出意思责怪的味道。

古月晓淘气地笑笑：“那也算告诉？古戏里是有个与你同名同姓的人物。可自从人们都熟悉了那出古戏，就没有人愿意再用那个名字了。”

“那倒不见得，你去找找资料，自古到今叫马超的人有多么多。”

“那是因为历史上第一个叫马超的人是个光荣的英雄人物，以后的人取这个名字盼望得到一种奋进向上的力量。你的名字有什么象征意义？”

“你别忘了我也是古戏里一个被人称颂的正面角色。”

“正面角色？”古月晓，呼地翘起上身，一只胳膊撑住床面给他一个正面。接着吃地笑了，一副禁不住的样子：“你被人称颂？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亲爱的，我们都没有错。”他说着，伸出另一只手去在她到脸上轻轻地抚摸。古月晓猛地躲开他说：“你休想用这一套收买我。我这个人天生就是一副叛逆的性子。一旦和人开始辩论，不胜不休。而事实上也确实是你错了。古戏里的周仁根本算不上是个正面角色，也没有什么值得他人学习和借鉴的地方。只是他经历了少年乞讨、青年丧妻的人生两大不幸遭遇之后，激起了世人对他深彻肺腑的同情。他本来就是个朝三暮四的蠢才，否则他的妻子不会去主动地自找丧命的。应该确切地说，他不过是个很让人同情的角色。他后来的醒悟使他更值得人们去同情。他的可贵之处只在于后来的悔悟。倘若不是他的悔悟，他会被世人唾骂万年的。况且据我所知，他的官职是费尽心思，耗费大笔金钱买来的。”

“什么？晓晓，你哪儿来这么多的谬见。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理解我？算了算了。我怎么这么糊涂，你根本不可能理解我这样一个生活在遥远的古代的人。”他自知没有能耐说服眼前这个现代女孩了。他为自己寻找了一个逃脱的借口。

古月晓知道他想溜了，这时候不乘胜追击不符合她的个性。她紧紧咬住话茬不放：“笑话，我不可能理解你？应该说是你不可能理解我才对。不久前我从省电视台《秦之声》栏目里看了一出《周仁回府》的折子戏，我所有的认识和感想都是从戏里得来的。假如你真是周仁，即是古人，古人再难懂也难懂不过现在的人，就好比你身穿宽松舒适的古装，而无法认识到我为什么要身着紧身的摩登时装一样。其实你的古装和我晚上睡觉时所穿的睡衣差不多没什么两样。”

他愕然地眨着眼睛看着古月晓吱唔了两声，最终，满心的艰难使他吐不出一个字来。

古月晓又一次嗤笑了，她问：“怎么样？你没穿过紧身衣吧！”

其实古月晓也很爱他的，伤害他于心不忍，哪怕是小小的一点点伤害也不忍。于是她就把身子向他靠过去，安静地伏在他的胸前，算是对他合适的安慰。她不想再跟他争辩下去，他们的目的是相同的，都是为了得到爱，别的什么也不重要。这种时候只有尽情地享受、尽情地为爱陶醉才是最要紧、最珍贵的。即使他的确是古代的那个周仁，或者说是个鬼魂，她也一点都感觉不到害怕。她想，这也许就是爱的魔力。《聊斋志异》里那些书生大都跟鬼有床第之欢，他们的爱情照样是令人羡慕和可歌可泣的。这也许就是《聊斋志异》之所以成为受人欢迎的名著的缘由。

“晓晓，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我发誓一定要娶你的。”周仁把她搂得紧紧的，像生怕丢失的宝贝。然后低首把嘴唇贴在她的脸上轻轻地移动。

“不，我不可以嫁给你的，我们之间的差距你不是不清楚。”古月晓猛地挣脱他温柔地爱抚。那眼神和举动顿时让周仁感到格外陌生。他有些不知所措，然而最后，还是硬巴巴地说出一句：

“晓晓，你别慌。我们之间的差距是大，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们彼此之间有爱，这是最主要的。你不是也经常这样说吗？”

“可你？你分明是个古人，你看你的样子多么木纳，蓄着长发，穿着古装，言谈举止都跟现代人不大一样。我怎么可以嫁给你这样的一个人，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是的，我确实是个古人，但我的爱和现代人没什么区别，我会比现代人更爱你。你知道人世间只有爱是最值得留恋的，没有爱什么也没有！”

“算了吧，，你们男人都一个样，就惯于用甜言蜜语哄骗女人，这方面我在小说里看的多了。说透了也辨不出个什么好坏。就算你万分钟情吧，反正我不会答应的。”她说的都是心里的大实话。现在的女孩，都一个比一个眼头高，什么名车豪宅，都是嫁男人的首要条件。最差的也要有辆摩托能把女人带在后面到处跑。一个区区古人，论智商也不能跟今人相比，更别说香车、豪宅或摩托，可能连自行车和电动车也骑不好。她怎么可以嫁给这样的人呢？周仁却不肯随便甘休。他用哀求的口气追问：

“晓晓，你不能如此无情，难道我们相爱这么久，你就一点也不念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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