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仙人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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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南，天中山。

半山腰处，一座深邃的山洞里，头顶那道狭长蜿蜒的山隙里，撒下了一束清冷的月光，月光从上方透照入洞内，恍若一道淡青色的玉柱，将整个山洞洒满了清辉。

一名男子从洞穴深处缓缓走出，清冷的月光洒照照在他一半的身上，将他的影子一劈两半，拖曳闪映在洞壁上，隐隐透着些扭曲的味道。

这男子身量颇为高大，面如冠玉，满头的乌发挽成了一个道髻，头上戴一顶七星冠，身穿一袭洁白如云的长羽衣，袍上绣着风山云海图，周围再点缀以浅浅的猛虎、仙鹤、凤纹等图案，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如此装束正是先秦以来的阴阳家的打扮。

一部长髯及胸，更为他这样的打扮添加了几分出尘之意。

男子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周围动静，确认无碍后，这才伸手将面前一块笼在石头上的灰色布帛揭起，这块布帛是用颜料染过的，盖着时恰与周围岩石颜色混淆，若不注意，根本不会发现这里竟有一块假石头，显然是用来作伪装用的。

布帛揭开后，那突起的笋形石头上端，便露出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这块石头的颜色本与旁边的石头看起来没什么两样，然而那月光倾泻下来，正落在这石头上。

顿时，石头表面便陡然泛起一层乳白色的寒气，寒气氤氲着，一缕缕彗星云环般的星辉开始围绕着这块石头流转不休。

男子痴迷地抚摸着这块石头，就像抚摸着情人温润的肌肤，无比陶醉。

他叫邹阳，乃战国时期阴阳家邹衍的直系后人。

别看他样子只有四旬上下，实则是因为修行练体术，保养得宜，他的真实年龄，已经六十九岁，在这个年代，算是高龄了。

春秋战国时期，各国之间征伐不断，百姓困顿不堪，可他们又无力改变世道，只得寄托于鬼神。

所以那时正是阴阳家方士、术士最为兴旺的黄金时代。

那些神通广大的方士、术士们曾一度跻身豪门，笑傲公卿，备受王公大臣们的追捧，甚至被各国国君奉若神明。

还别说，这些阴阳家自有一套学术系统，又有各种权贵豪门不计成本的支持，还真叫他们鼓捣出了一些玩意儿，很是风光了一阵子。

然而自秦一统天下开始，阴阳家的日子便如江河日下，一年不如一年，尤其是汉武帝罢黜百家之后，儒家士子对阴阳家更是赶尽杀绝，稍有不慎便遭到士大夫的口诛笔伐，斥为旁门左道，邪教异端。

曾经无比高贵的方士们如今只得流落市井之间，如同丧家之犬。

邹阳对此愤愤不平，不是为阴阳家鸣不平。事实上，他虽然修习阴阳术，却从未体会过做人上人的感觉，从一开始他就是一介平民。

他的不忿之气，正是为了普天下的平民百姓。

不管他们这些平民是否饱读诗书，亦或有些天纵其才，他们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不论他们如何奋斗，如何努力，如何出色！

这个年代选官用的是察举征辟制，一个是地方官吏寻访考察人才，向朝廷举荐，一个是皇帝派人到地方招募。

无论是从上而下，还是从下而上，事实上有资格成为官员的，俱都是门阀世家，升斗小民哪有机会读书？其中纵有些人因缘际会，不但读了书，而且才学过人，又怎么可能逃得过乡贤耆老们的压制？

门阀世家不但几乎垄断了教育，更是垄断了进取之路。邹阳自负一身学问，奈何他虽然从平民百姓的泥潭中挣扎出来了，上边却仍然有着一层层的门阀世家，如高山峻岭一般压制着，始终不得出头，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做人门下走狗。

邹阳不甘心，一万个不甘心，然而面对这无比庞大的世家门阀，他根本无法撼动分毫，直到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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