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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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洛州金马集团二厂冲压车间主任李红旗，最近可谓春风得意。98年一整年，冲压车间的各项评比都在二厂里名列前茅，年底的时候，先进工作者的奖励果然落在自己头上。这可不单是荣誉，可是有实打实的两千元的现金奖励的。按这个趋势，一旦副厂级领导那边有了空缺，自己将是集团首先考虑的人选。再有就是冲压车间的效益从去年年底开始，有了明显的进步。张海强这小子利用报纸广告，给招揽了很多外加工的额外活计，仅仅是加工费，这几个月就收了差不多一万块。还不算模具设计加工的收入呢。有钱就是好啊，过年前给几个分管副总每人送了两瓶洛州产的二十年陈的洛北春，这是洛州当地最贵的酒了，平时招待客户，虽然喝的也是洛北春，但年头都没有二十年，价格也差了很多。车间所有参与的人都有奖励，班长八百，助理三百。门卫室的几个门卫，也都分了一份。钱不能自己一个人全吞了，这个道理李红旗明白。唯独三车间的陈苏，李红旗给了五百。陈苏这个人安稳，做事仔细踏实，交代给她的事情，总是能圆满完成，而且给她的数不能跟张海强差别太大，不然她肯定不高兴。陈苏显然很开心，接到李红旗递过来的钱，低着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自己只是填了几张表，统计了几个数字，这个报酬显然是高了。厂里最近在搞集团成立十周年庆典，平时缩在角落不受待见的团委和工会忽然忙了起来。成天的开会布置任务，各种庆祝活动层出不穷。歌咏比赛，拔河比赛，职工运动会一个接一个。冲压车间的这些活动一律由陈苏组织，原先清净的办公室忽然变得忙碌起来。所有有点特长的职工都被她安排了活动，这既是集体活动，是为冲压车间争光添彩，又有实物和现金奖励，何乐而不为呢？李红旗虽然门牙突出，但在冲压车间的噪音里浸淫日久，练就了一副好嗓门，被陈苏安排着参加歌咏比赛的男女声二重唱。虽然他百般推脱，但架不住陈苏的软磨硬泡，只能答应。选的歌曲是《广岛之恋》，虽然是厂庆，但并不限制歌曲的范围。情歌更能被职工接受。本来陈苏是安排一车间的助理小孙跟李红旗对唱，但小孙因为这几天跟婆婆老公吵架，嗓子吵哑了，喝了几天的胖大海不见好转，无奈之下只能自己跟李红旗搭档了。唱歌需要天分，更需要练习。冲压车间经费充足，李红旗也不过分小气，提议所有参加独唱合唱的一块去练歌房唱几嗓子，省的上台表演的时候露怯。练歌房是这几年刚兴起的，跟洗头房一样都挂着粉色的灯饰。给人的感觉也跟洗头房似的带点黄的颜色。陈苏首先就红了脸，说：“这种地方是唱歌的吗？。”

李红旗跟外协厂家去过多次，轻车熟路，推荐说：“哪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个地方，很正规的。”

陈苏嗔道：“你怎么知道我想的啥样？”

李红旗嘿嘿一笑，门牙又象征性的凸到唇外，大手一挥，说：“都去，都去，去了不就知道了。”

蓝月亮练歌房离二厂不远。二厂虽然是在城郊结合部，但这几年城市扩展的速度惊人，原先的集镇现在都已经成了有点规模的卫星城市，二厂南边的袁庄原本就是镇政府所在地，这几年随着人口增加和外来人口的加入，原的来几条马路四周都建满了居民楼，沿街一排排商铺经营各种各样的生意。练歌房是新兴产业，自然也有好几家。而蓝月亮算是镇上最豪华的一家了。李红旗他们一行人要了个大包间。说是大包，其实也就不足二十平米，除了一圈沙发，一个茶几，就没什么了。豪华的是KTV系统用的是投影，不像别家是那种普通的电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来练歌的几个女工都打扮的比平时漂亮了很多，特别是陈苏，平时那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样子在众人心里根深蒂固，今天忽然穿着精致言谈柔和，让李红旗觉得有种不认识的感觉。看来女人还是不适合冲压车间这种粗糙环境啊，扯着嗓子谈话，时间长了，就算林黛玉也会变成当阳桥的张飞。合唱了一遍《广岛之恋》，其他人就开始各唱各的了，不限于参加比赛的那几首歌。李红旗跟陈苏坐一块，一边吃着瓜子，一边评价着唱歌的人的唱功。包间里的灯亮着，但仍然感觉昏暗。扯嗓子吼惯了的冲压车间人员，很适合在练歌房里咆哮，音响的声音和嘹亮的嗓门，让两人说话时只能咬着耳朵才能听见。陈苏额前的头发每次都会撩到李红旗的脖子，再闻着她身上少妇特有的香气，李红旗的心里跟脖子一样痒痒的。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公交车已经没了。多数人要么骑自行车，要么骑摩托车，陈苏来的时候是坐着一个同事的摩托车来的，这时候两人回家的方向截然相反，没法再坐那个同事的车了，李红旗就主动请缨送陈苏回家。看着同事陆续离开，陈苏跨坐到李红旗摩托车的后座。她是两腿跨坐在后座上，不像来的时候并腿侧身坐在后面。李红旗猛的一加油门，金马摩托突然往前一窜，陈苏吓了一跳，双手自热而然的抱住了李红旗的腰，身子不由自主的贴在李红旗的后背上。夜晚的街道上行人稀少，转过大街到了通往厂里的岔路，李红旗的车速慢了下来，犹豫了一下，他右手握着车把，左手探到腰间，轻轻握住了陈苏的手背。陈苏的手一翻，就把李红旗的大手握住了。看着李红旗把摩托车拐进了一条漆黑的小道，陈苏原本就扑腾的心，跳的更快了。男人和女人的关系，有时微妙的如同精密的仪器，轻搭上一根导线，电源接通了就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冲压车间的人发现最近主任李红旗的身上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以前工作上出现了失误，他总是毫不留情的批评，还时不常的带出一两句口头语，现在的态度就好很多，能和颜悦色的批评了。虽然还是批评，但明显比以前好了很多。李主任现在往冲三车间跑的次数明显比去年多了。也不是有多要紧的事，以前都是让人过来传话，喊某人到他办公室去，现在总是亲自到车间，兜兜转转的很长时间才走。对所有人的态度都和蔼，唯独对陈苏比较严厉。说话时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陈苏还是以前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外人看着都替她着急了。助理小孙就私下问她：“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主任了？怎么他对你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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