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场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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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冷冷的月光从窗口洒进房间，尹文野的心沉重起来，这与他想象中工厂差了十万八千里，尤其当地人的冷漠、缺乏人情味，一团阴影牢牢箍住他的心。忙完生活上的事，安顿下来，尹文野开始忙工作上的事。老板就是老板，尹文野独自一个忙着打扫、整修车间，考虑、观察机器的安放位置，刘亚牛这个老板除做做饭外，甚至脚都不愿意迈进车间半步。忙了半个月，车间算是整出来，第二天尹文野列了一份“购买清单”把它交给刘亚牛这个老板，叫他把“购买清单”交到厂长冯洪正那个小老头手里，叫冯洪正把东西全部购买回来。——冯洪正是标岫乡企业办主任，兼任车木厂厂长。这个小老头五十多岁，个头不足一米五，骨瘦如柴，两个腮帮子缩进去，特使得他如一只瘦猴。戴咖啡色老花镜，不伦不类，因为老花镜很大与他那个小脑袋瓜太不成比例。叫人难于置信的是，冯洪正是三只脚的老虎——脾气异常暴躁，一旦发火，肯定是一座千年火山喷发，不可阻挡，谁都不在他眼皮低下。别看冯洪正从小生长在标岫这样一个闭塞、落后穷山沟，可他脑袋瓜一点不封建、保守，开放、风流的很呢。一天到晚打扮的和一个小伙子一样，一旦在他那间卧室兼办公室房间里，他准是对着镜子在摆弄老花镜。初次见面，见尹文野戴眼镜，冯洪正叫人喷饭大笑的开口即问尹文野，要怎样戴眼镜才最好看？不管跟谁说话，说的说的，冯洪正总会很快把话题转到女人身上，他谈女人有一种特别韵味，叫人不听都不行。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是尹文野一眼即看出冯洪正这个暴躁小老头根本不是胜任企业办主任的料。对企业，冯洪正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至少缺乏企业管理知识、手段，尤其缺乏一个企业人士的魄力，抓在手里怕捏死，放了又怕飞走。前怕虎后怕狼的，他能把一个乡企业发展上去吗，尹文野很是怀疑。多半是标岫人天生缺乏人情味吧，尹文野双脚踏进这个厂，将房间、厨房收拾之后，去拜访过冯洪正一回外，从未见过冯洪正过去对他问寒问暖过一声，好像压根儿没有尹文野、刘亚牛的存在。要说相隔甚远不便，倒也是情有可原，可是他们是同住在一个厂里，只不过是南、北两头，隔着不过是百来米呀。叫尹文野做梦不会想到，害怕到骨头软的是，冯洪正那个火爆脾气的小老头接过“购买清单”一看，购买那么多东西，估计要花两千多块钱，顿时火冒三丈，当刘亚牛面前把“购买清单”撕了个稀巴烂不算，还破口大骂，工厂没开工，就要花一大笔钱去买那么多东西，两个字：不买。这等野蛮粗暴，连起码的尊重人都不懂，尹文野三魂冒火、七窍生烟，难遏胸口愤怒，一口气跑过去要跟冯洪正那个火爆小老头好好的理论理论，购买清单是电线、灯泡、开关、修理机器工具，哪一样是多余的，难道他小老头想用脾气发动机器？眼看十几米就到火爆小老头那儿，尹文野猛地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走，——这一路上他脑筋转了十万八千圈，渐渐冷静了下来：水火不容，但水能灭火，我就冷淡来应对火爆小老头，又不是他当我的面将“购买清单”撕提，人家刘亚牛是老板都能够忍，我又跟一个小老头较什么劲呢？充其量我只不过是一个技术员，又不是老板。气势汹汹跟尹文野身后，赶着去看一场好戏，巴望尹文野给他撑腰，狠狠的把小老头臭骂一顿，挽回面子，见尹文野往回走，刘亚牛急了，激将法激他：“你是不是怕瘪老头，不敢去？”

霍地刹住脚，一转身，怒视刘亚牛，没上他的当：“你是老板，你被他当面撕‘购买清单’羞辱都没事，我去跟他较什么劲哟，买不买是你们老板的事。”

《孙子兵法》云：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回到房间，心静如止水，坐下来，尹文野静静看书。三天后下午，多半是良心发现，抑或憋不住心头好奇，冯洪正这个火爆小老头亲自登门去找尹文野。在尹文野打开门，往里一望那一瞬间，冯洪正傻了，眼睛直了，整个人石化像雕塑，愣愣的大半天说不出话。直到尹文野不冷不热招呼他进去坐时，冯洪正才醒过神，指着床架、沙发式椅子、写字桌，愕然道：“尹师傅，这些，这些——全是你做的？”

“冯主任，你说呢？”

“我千里迢迢来这里，不是为了睡狗窝，你们叫我睡那样的狗窝不如地铺，这不是光天化日侮辱人吗？”

未直接回答冯洪正，尹文野反问他，愤慨地委婉谴责一句，转过身去给他沏茶。顿时脸红脖粗，冯洪正退了出去。走到刘亚牛房间一看，冯洪正见他房间也多了一张歪歪扭扭的床，床上仍然是他冯洪正在他来那天扔给的发霉被子外，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回到尹文野房间，冯洪正蛮有兴趣再次欣赏起房间的一切。不知不觉，一束敬意目光油然从冯洪正眼里射出，心头不由得暗暗赞叹一声，这个尹师傅不简单呐，比刘亚牛强上万倍，这才是一个城里人的房间。这时的冯洪正已有三分愧疚，接过尹文野的茶，开口道：“尹师傅……”小老头你自己送上门来，可怪不了我——文野不尊重长辈了，我今天非报了“购买清单”被撕毁的侮辱之仇。尹文野眼里迸发一束义愤。心头怒骂，脸上怒气弥漫，不容冯洪正把话说下去，哪管着他下边要说什么，尹文野毫不客气一声打断谴责开：“冯主任，你是一个老同志，我来到这里后一向非常尊重你，从未对你有过不敬。万万没想到，你大前天竟然那样无理、野蛮、粗暴，当刘老板面把‘购买清单’撕个粉碎，那里边所列的那一样不是安装机器需要，你找出来，我跪在你跟前向你磕头赔罪。你青红皂白不问，一把将‘清单’撕掉，我的心冰寒冰寒的，无比愤慨。”

一席话，尹文野将冯洪正这个火爆脾气小老头责备、谴责的面红耳赤，怔得不敢开口，恐惧盯着他，火爆脾气也不知去向。来到标岫后所有的不满、委屈化作愤慨，哪管着面红耳赤、眼神恐惧冯洪正，尹文野气凌霄汉、声析江河继续谴责，他今天就要把这个小老头的火爆脾气、无理、野蛮、粗暴打进地狱：“大前天，刘老板回来一说，我本想当场去找你理论，转头一想，自己正在气头上，见了你，恐怕一时控制不了情绪，跟你这样一个老同志吵架，才没去。”

“我千里迢迢来到你们标岫，是来当技术员，不是乞丐来这么一个穷地方讨一口饭吃。”

“人地生疏，本应该在各个方面得到你们关照才是，可你们呢，冯主任？别说是嘘寒问暖，甚至把我当作流浪狗一样看待，扔在一边不理不睬也罢了，居然还叫我住在那么一个狗窝不如房间，那是人睡的被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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