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宣景（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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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春杏花落雨，宣榜之日，传胪之后，上谕颁布——状元宋迁之，榜眼贾含章，探花江说。

宋迁之穿着红袍，骑着骏马，风风光光地从大街小巷经过，铜锣鼓声追随了一路。

楚行舟和云酬跟在长长的队伍后面，眼前是乌泱泱的人群，鲜花蔬果铺遍脚底。

楚行舟喟叹道：“我当年中榜的时候，也是这般热闹。”

“我还记得你写的文章呢。”云酬淡淡地笑道，“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当时三省六部里传阅遍了你的文章。”

楚行舟哈哈一笑：“都过去了这么久，难为你还记得。”

“文采斐然，自然记得。”云酬道，“不过如今这三个人，你最喜欢谁的文章？”

楚行舟不答，反问道：“你最钟意谁的？”

“我啊，最喜欢宋迁之的文章。”云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低头看向地上凌乱的红绸，“可比起他的文章，我更加好奇他的身世。”

“是因为他也姓宋？”

云酬默然。

“或许这只是个巧合。”

“是巧合就再好不过了。”云酬低叹，“我反倒希望他和宋家没有任何关系。”

他偏头看向楚行舟：“不说我了，你呢，还没说你喜欢谁的文章呢。”

楚行舟毫不犹豫道：“江说。”

云酬不置可否。

“说实在话，我现在可有点体会到俞文公当年的心情了。”

云酬挑了挑眉：“怎么，你也想收江说为徒？”

“我倒是有这份心思，不过还是算了吧。”楚行舟摇了摇头，“我这种身份，还是不要将人家扯入非议中来。”

“不过明日恩荣宴，你可以与他聊聊。”

“自然。”

楚行舟与云酬并肩而走。他们皆是从白衣历经霜雪过后，穿上尊贵紫袍的人。如今换下紫袍，再穿寻常襕杉，倒显得他们的身影在人群中格格不入，极其孤单。

“当年的一甲只剩下你了，不孤单吗？”云酬问。

她抬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总是要面临离别的。”

云酬抿了抿唇角，身为女子，楚行舟定然是要承受更多的苦楚的。今日早朝，他瞧着她在朝中孤立无援，孤独极了。到底有些于心不忍，究竟要抵达何种境界，才可以放下仇恨，忍受这因无人理解而导致的孤独呢？

恩荣宴的席间，云酬与宋迁之坐在了一块儿。云酬率先给宋迁之敬了一杯道：“状元郎，这杯我敬你。”

宋迁之受宠若惊，忙回道：“云大人，这是晚生荣幸。”

云酬微微一笑，开始旁敲侧击：“听闻你是荥阳人？”

谁知宋迁之低头笑了笑，直截了当道：“我父母其实曾经是京城宋家的下人，后来才回到荥阳老家。”

云酬恍惚了一瞬：“哦，原来如此。”

“我那会儿还小，一直听闻宋家公子宋云案有神童之名，只是那样高贵的公子，岂是我能轻易拜见的。回到荥阳后，我也时常感到惋惜，不曾真正与那宋公子聊过一回。谁想到我家回到荥阳后不久，战乱就开始了，不想宋公子也早早离世，可能天妒英才，这着实是件可惜的事。倘若他如今还活在世上，想必一举夺魁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吧。”

云酬看着宋迁之，思绪变得悠远，这双本平静无波澜的眼眸在这一刻淌出了水雾。

他轻声道：“你比他厉害。”

宋迁之没有察觉到云酬的不对劲，只因他的夸赞感到有几分不自在，遂朗声笑道：“哈哈，大人谬赞！”

云酬低头，掩去眸中恸色，给他们再添了酒，说道：“陛下很欣赏你的文章。”

“早已仰赖天子之名，希望往后能给陛下分忧。”宋迁之说的这番话十分坦诚，显然出自真情实感。

“不妨说说，你想怎么给陛下分忧？”

宋迁之闻言，一下子来了兴致，搁下手中酒盅，侃侃而谈：“古言道：以书御者不尽马之情，以古制今者不达事之变。当今朝局，依晚生看，最主要的是改革。唯有彻底改革，才能剔除国家的恶根，国家才能安然无忧地壮大。晚生不才，愿做这先驱，给后人引导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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